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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[VIP] 挑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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鹿鳴珂心底一片冷漠, 腳步卻不受自?控地緩緩挪向了她,最終被?那個女人抱了個滿懷。

奇怪的是,溺水而死的邪祟, 懷抱本該是冷冰冰的,被?擁入懷中的瞬間?, 他感?覺到了溫暖。

從未體會過的, 屬於母親的溫暖。

母親?

鹿鳴珂望著?眼前這個自?稱母親的女人,一種平生未體會過的,極其陌生又極其覆雜的感?受, 占據了他的整顆心臟,那女人贈予的力量, 像一道暖流,緩緩註入他的四肢百骸。

他閉上眼睛,眼前凝出了她年少時的輪廓。

女子身披錦衣羅裙,站在花樹下,臉上鍍著?驕陽落下的光斑。不遠處, 與她有幾分神似的少年狂奔而來:“阿姊!”

“你怎麽回來了?”

“我?路過家門,回來看看你。”少年輕袍緩帶,腰間?懸劍, 興沖沖拿出顆流轉著?華光的赤色珠子, “阿姊,我?得了個好東西。”

“這是哪裏得來的?”

“你不用管哪裏得來的, 這可是個寶貝, 凡人帶在身上, 可以延年益壽, 百病不侵。”少年抽出劍,將珠子劈作?兩半, 掏出根紅線,牢牢纏住珠子,套上女子的手腕,“阿姊,這個你留著?,我?要走了,這一走,不知幾時才能回來看你,這半顆珠子會代替我?好好保護你的。”

這少年就是七曜閣後來的閣主,明華劍尊。鹿鳴珂並未見過他,能認出他,是因他腰間?所配的正是明華劍尊的劍,玄光劍。

投湖的王小姐魂魄得到神珠的庇護,成了不生不死的邪祟,王家滅門的消息傳入七曜閣,明華劍尊再次見到王小姐,是來超度她的。

王小姐執念不散,不肯離去,用半顆赤丹神珠與明華劍尊大戰了幾個來回。最終,明華劍尊輕嘆一聲,停下了手:“阿姊,何苦如此。”

“我?要等他。”

“你等的那個人不會回來了,他死了。”

早有所料,王小姐的身子還是忍不住狠狠顫了一下,她垂下眉眼,固執地說:“那我?便等那個孩子,我?相信,他會回到我?身邊的。”

明華劍尊收回浮在頭頂的長劍,背過身去:“阿姊,放棄輪回的機會,但願你不後悔。”

青年負劍而去,背影踏著?零星的月色,漸行漸遠,王小姐的模樣亦模糊起來。

鹿鳴珂睜開雙目,有關這半顆赤丹神珠的記憶織出的畫面?瞬間?灰飛煙滅。畫面?裏的王小姐立在眼前,眉目一如記憶裏所見,未添風霜,多了久別重逢的歡喜,能窺見幾分舊時的嬌憨。

她笑著?貼近了鹿鳴珂,輕聲說:“你剛才看見的那個人,是你的舅舅,剩下的半顆赤丹神珠在他的手裏,你想?要得到力量,就去七曜閣找他。”

“我?會去找他。”鹿鳴珂說完這句話?,沈默了下來。王小姐的身形沒了赤丹神珠的力量,愈見透明。

鹿鳴珂神色依舊淡漠,啟唇道:“你等到了我?。”

“是,我?等到了你。”

“你該放下了,阿娘。”

“餘願已?了,是該放下了。”

鹿鳴珂註意到,她原本烏黑的鬢發?一寸寸染上霜白,皮膚失去水分,漸漸有了褶皺,美麗的眉眼急速衰老著?。

若王小姐能與心上人白頭偕老,約莫就是這副模樣。

她閉上眼睛,倒在鹿鳴珂的懷裏,化作?一陣輕煙,盤旋在鹿鳴珂的周遭,戀戀不舍地散去。

鹿鳴珂默念著?咒語。

那是超度生靈的咒語。他在王小姐的記憶裏看到的,只看過明華劍尊用過一遍,就記住了。淩秋霜說的沒錯,他本就是天才。

邪祟不入輪回,魂飛魄散是它們最終的命運,王小姐有赤丹神珠的養護,能保持魂魄的純凈,即使心有執念,只要她肯放下,依舊可以重入輪回。

入了輪回,靈魂遭到忘川的洗滌,就再也?不是那個人了。

鹿鳴珂擡手,接住掉落下來的半顆赤丹神珠。珠子仍舊殘留著?王小姐的氣息,邪祟能興風作?浪,皆仰仗神珠的力量,能奪走這半顆珠子的兩個人,不約而同?把珠子留在了她的身邊。

鹿鳴珂撫著?赤丹神珠,珠子內部?殘影一閃而逝,他看到了那個素未蒙面?卻彼此血脈牽連的男人。

他應該喚他,父親。

那個男人懷揣著?橫掃三界的野心,面?對這顆珠子,罕見地放下了與生俱來的貪婪之?心。

王小姐是這幻境的主人,她一死,幻境破,湖水倒湧而來。鹿鳴珂屏住呼吸,瞪著?水波向岸上游去,經過羽徽若身邊時,他尾指微動,長臂一伸,將那昏迷的少女撈了過來。

鹿鳴珂背著?羽徽若破開水面?。

羽徽若嗆了口水,睜開眼睛,一輪冰涼的月懸在漆黑的長空,鹿鳴珂揚起的衣袂擦過她的眼角,遮住滿目的月光。

那襲衣袂越走越遠。

羽徽若單手撐地,翻身而起。她的右手緊緊握著?明玉刀,即使昏迷過去,都未曾松開過。她疾步上前,橫刀攔住鹿鳴珂的去路,朝他伸出手:“赤丹神珠,給?我?。”

兩人皆衣衫盡濕,夜風寒涼,拂面?而來,凍得人只想?打哆嗦。

對面?那少年眼周的胎記沒了神珠的力量,再次浮現出來,經冰水浸過,愈發?得艷麗,倒是給?這人添了點莫名的妖氣。

察覺到羽徽若用古怪的眼神看自?己右眼的疤痕,鹿鳴珂微微偏頭,從懷中取出黃金鳳尾面?具覆在臉上,連同?慘白的面?色和那礙眼的疤痕一同?遮了去。

他緩緩走向羽徽若,與她擦肩而過,留下一句話?:“想?要的話?,憑自?己的本事來拿。”

羽徽若沒追上去。現在這個景況,她是沒法從鹿鳴珂手裏搶回那顆珠子的,沒關系,來日方長,就暫時放在他的身上保管好了。

王家大宅恢覆破敗的模樣,王小姐投水的湖泊平靜無波,仿佛什麽都沒發?生過。羽徽若在風中站了一會兒,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勁。

雲嘯風這個楞頭青跑哪裏去了?不是讓他在岸邊守著?嗎?要是他在,他們兩個人聯手,沒準可以制住鹿鳴珂。

雲嘯風到底是攝政王的義子,攝政王為輔佐羽皇,一輩子未成家立業,羽徽若可不能讓他晚年喪子。她把王家大宅翻了個底朝天,終於在一處地窖裏找到了睡得昏天暗地的雲嘯風。

“醒醒,別睡了,豬都沒你能睡。”羽徽若探查了雲嘯風的周身,並無受傷的痕跡,松了口氣,晃著?他的肩膀,將他喚醒。

雲嘯風迷迷蒙蒙睜開眼,乍然見盛裝打扮的羽徽若,雙眼一亮:“殿下,你這身衣裳真?好看。”

羽徽若還穿著?鹿鳴珂叫人給?她裁的華服,湖底幻境雖為假,王小姐這些年的吃穿用度都是真?的,她不能離開王家大宅,那些借用神珠力量化形的小魚小蝦身為她的仆從,會固定時間?外出采購她所需物資。

羽徽若的衣裳半濕半幹,垂在身後的發?裹著?水汽更為烏黑,襯得她面?白如玉,比以往的明艷尊貴多了罕見的一絲柔美。

雲嘯風目不轉睛的盯著?,不知不覺癡了。

“都什麽時候了,還有閑心看我?。”羽徽若一巴掌糊在他的腦門上,“你怎麽會在這裏?”

說到這個,雲嘯風一臉氣急敗壞地摸著?後頸:“不知是哪個混球,敲了我?一悶棍,我?兩眼一黑,醒來就在這裏了。”

羽徽若陷入沈思:“難道這王家大宅裏除了我?們三個還有旁人?他能把你敲昏,說明修為在你之?上,只打昏你卻不殺你,目的又是什麽?”

雲嘯風咬牙切齒,只顧著?氣憤,哪裏想?得到這麽多。

羽徽若一路搜尋,並未見其他人的蹤跡,這件事暫時成了樁無頭懸案。

兩日後,探訪王宅的事告一段落,羽徽若、鹿鳴珂以及雲嘯風三人順利通過新弟子考核,破了王家大宅有鬼的傳言。

羽徽若戴上鐲子,藏起女身,重回明德院。

明德院的院長是七曜閣的長老,姓風,這位風長老脾氣古怪,在七曜閣時得罪不少人,自?請來到明德院,遠離勾心鬥角。毫不誇張地說,入學明德院的弟子,大半是為了他而來。

他每個月會親自?傳授一劍,弟子不分貴賤高低,都可以前來參學。他脾氣古怪,授劍從不提前通知,往往三更半夜空降演武場,打得弟子們措手不及。

羽徽若打著?呵欠,被?雲嘯風大半夜的從被?窩裏拽起來時,就猜出這位長老又搞突襲了。她睡眼惺忪,懶洋洋地伸直雙腿。

雲嘯風幫她穿上鞋子。

對面?床鋪已?經空了。

羽徽若問:“他走了?”

“半個時辰前就走了,這人,還真?是刻苦。”

雲嘯風從小是在攝政王的棍棒底下混出來的,練功一事從不敢懈怠,他自?稱刻苦,無人敢反駁。鹿鳴珂每日都是這個時辰起來練功,與鹿鳴珂相比,刻苦二字,反倒是令他汗顏了。

“這小子,從前在羽族也?沒見他這麽用功過。”雲嘯風感?嘆一句。他討厭鹿鳴珂歸討厭,此事上是服氣的。

“他要是在羽族這麽用功,就活不到如今了。”太過鋒芒畢露,不是什麽好事。

演武場燈火通明,擠滿了弟子。長老傳授的劍術是他成名的一劍,只演示了一遍,就揮揮衣袖,留下面?面?相覷的弟子們抓耳撓腮,踩著?飛劍飄然而去了。

“誰、誰看清了?”有人嚷嚷一句。

大家都搖頭。

無人看清長老那一劍,縱使看清,出自?私心,面?對這眾多的競爭者,也?不會好心地解惑,平白為自?己增加敵手。

沒多久,眾人一哄而散。

“殿下,你看清了嗎?”雲嘯風問。

“當然看清了。”羽徽若是先天不足,又不是先天缺眼睛。看清楚是看清楚了,能不能使出來,那得問她漏得像篩子的靈府。

“我?也?看清了。”雲嘯風道。

兩人不約而同?去尋鹿鳴珂的蹤影,那黑衣少年抱著?劍站在人群之?外,神色冷若冰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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